閑來亂翻書,常會讀到一些別樣的詞匯,讓人不由眼前一亮,就像走在路上,突然看到一個別樣的女子,真是增一分則肥,減一分嫌瘦,說不出的周正、妥貼,不知不覺,就深深地記下了。譬如寒香,譬如薄涼,譬如……
寒 香
初識“寒香”這個詞,是讀張愛玲的散文《談音樂》,“香港打仗的時候,我們吃的菜都是椰子油燒的,有強烈的肥皂味,起初吃不慣要嘔,后來發(fā)現(xiàn)肥皂也有一股寒香?!睆膩頉]留心過肥皂的氣味,出于對“寒香”的好奇,忍不住拿起肥皂,細細地聞了又聞,果然是有些香的,但那香有自己的特色,不狐媚,不討好,也不管你喜歡不喜歡,有清涼、苦寒的味道。
一種芬芳的外面掛著霜、裹著冰,斂盡脂粉與柔媚,隱隱地透出一縷香來,那香氣是清正的、高傲的、硬朗的,如嚴霜下菊的氣息、冰雪里梅的味道。
這樣的一種芬芳,是有品格的,用醇香嫌厚,清香又嫌薄,再恰當不過,也只能叫寒香了,換什么都辱沒了她們的一身傲骨。
薄 涼
薄涼,一讀到這個詞,我就想起雪小禪,想起她筆下那些又瘦又高、又蒼白又落寞的女子。她們大凡有一段未果的愛情,或者在遇到他之前,或者在遇見他之后。年輕的心是受了傷的,于是,眼睛與神情里便有了一種春花落盡、秋風漸起的涼。
這樣的一種涼,是有質感、有厚度的,應比夏日荷塘里的那一縷風的清涼要厚、要稠,但又比秋深以后卷著落葉襲來的那一股風的寒涼要薄、要淡,它雖然不是很受用,但也不應使人起寒噤,是秋風初起時的那一點不適應,稍稍擋一擋就過去了,也只需一件單衣,一床薄毯。
就像那些薄涼女子在愛情里受的那點傷,因為年輕,這傷就重不到哪里去,一段全新的愛情便可使人溫暖,就像薄涼的天氣里,加在身上的那一件單衣,一床薄毯。
迷 離
小坐咖啡屋,隔著大大的玻璃窗,看夜色下沿河的景致和景致里悠閑的人們。河岸的燈光很明,屋里的燈光很亮,似乎,都不是太得體的光線。
就著一杯清茶的溫度,說一些清正端方的話題,這樣的場景下,細細地研究這令人多少有些窘迫的燈光,只覺得,明晰太淺,人與人之間,逼得太近,看得太清,便少了遐想,失卻意境;曖昧又太深,明明就在眼前,卻不知遠近,難分你我;唯迷離恰好,彼此不十分明朗,卻也不糊涂。仿佛少年人臉上迷亂的神情,就算是一片說不清道不明的茫然,也大抵還是清透的吧。
荼 靡
很長一段時間,我不知道荼靡是一種花,想當然地以為,荼靡,就是花開到如火如荼、極盡奢靡的一種狀態(tài),完全字面的理解。那時候,特別喜歡荼靡這個詞,覺得有一種個性的、頹廢的、不顧一切的美,所以,作文的時候,想方設法都要用上它,用得無知無畏。
后來才知道,那是一種薔薇科草本植物,一種直到盛夏才會開的花,“荼靡不爭春,寂寞開最晚”,荼靡花開,基本就意味著一年花季的終結,所謂“開到荼靡花事了”。
想來,荼靡這種花是聰慧的、孤絕的、禪悟的。她知道自己算不得容顏出眾,并不急于非要趕在春天里開,只冷眼看群芳爭艷。等花兒們爭先恐后地都開過了,又一撥一撥地謝落了,她才盛裝出場,孤寂地、凄美地、卻又是那樣熱烈地綻放著。在她身前,謝落的是一個春天,在她身后,塵封的是一年的花事。
就像一種青春,極盛,卻是將逝的錦繡時光;也像一種愛情,極絢,卻在漸行漸遠……
(池州市公司 祖菊芳)